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偷袭者完全没有誓不罢休的劲头，他随意地扔掉手中的刀子，也不从棺材里出来，一手搭在棺材沿，抬头看叶修。

“你还活着。”

叶修说：“我弟也还活着。”

“苏沐秋呢？”

叶修从兜里掏出吊坠，流苏摇晃着，木牌在空中翻着身。“这儿呢。”

“……我说你们怎么生命力就这么顽强呢。”

叶修哈哈笑着，指了指一边的周泽楷。“还记得吗，那个小孩，也活得好好的。”又补充了句，“现在还是轮回老大。”

对方仔细打量着周泽楷，半晌摇摇头：“认不出来……太久了。”

“说起来他小时候你还抱过他呢。”叶修把周泽楷唤过来，“来，小周，叫方叔叔。”

“……大家都活了几千年了不用分这么细吧？”

“那怎么行，长幼有序，我家小周是个有礼貌的孩子。”叶修拍拍周泽楷的肩膀。周泽楷乖巧地喊了声“方叔叔”。

“……真是祸害遗千年。”方士谦脸上写满嫌弃，对自己和这两个家伙同处一室表达明显的不满。

 

霸图副首领张新杰以其万里挑一的治疗能力而声名远扬，却极少有血族知道，很久以前也有一个拥有治疗能力的血族——创立微草氏族的第三代，治疗之神方士谦。

张新杰只是个第四代，却已经有肉白骨的能力，那天生拥有强大血统的第三代，其能力强劲到如何地步无人知晓。

周泽楷知道方士谦身份的时候愣了一下。他对第三代的那些事并不了解，但他隐隐记得在那段时光里，每当他生病的时候，都会有一个隔壁的方叔叔来给他看病。

……原来那不是隔壁老方，是血族的第三代。周泽楷自己都有些惊讶，堂堂第三代给一个人类小孩看病……

怎么想都是叶修会做的事。周泽楷抿起唇角以遮住笑意。而那边叶修和方士谦已经就育儿问题争吵起来。

“你家小孩眼睛都不对称，肯定是被你养歪了。”

“我养歪？明明是他自己狂野生长我拦都拦不住。”

“你看，这证明你一点都不负责。”

“难道你很负责？你给他们做过一次饭？”

“我不进厨房，就是对他们的负责！”叶修理直气壮。

方士谦表示他不想再和这个不要脸的家伙聊下去。他发了会儿愣，说：“他做得挺好的，比我好。小高也挺好的，都好。”

“你夸人就这么几句？”叶修说，“多久没更新词汇库了，与时俱进懂不懂啊，你要被时代抛弃了。”

“我骂人的话多着呢你要不要听？”方士谦的感伤来得快去得也快，尤其是身边有这么一个T的时候，他完全没办法好好怀旧。

“好了，扯什么扯，赶紧说正事。陶轩不打算躲了，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方士谦抬抬眼皮：“什么怎么办？我还能跟他一起反了不成？”他冷笑，“攻击能力的就那么几个，他也好意思给自己封个最强。也就那几个傻的和他一起弑父……”深深皱起眉，他转了话题：“你打算怎么办？”

“我打算让你来当个医生，治治伤员。”叶修真诚地说。

方士谦：“……”

“你知道的，只有把后方支援搞搞好，前线的战士才能一往无前。治疗能力的血族不多，你一个能顶三个，很划算。”

方士谦：“……”

很划算是什么东西？你把我这个第三代当什么了！

“哦，我会把阿秋的武器拿回来，到时候你顺便帮阿秋复个活。”

“……不我一点都不顺便。”方士谦冷漠地。

“小孩子别撒娇。”叶修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。

方士谦抄起地上的刀子就朝叶修扎去。叶修轻轻松松躲开，语气欢快：“就这么决定了啊小方。”

“赶紧滚。”

临近出口，叶修突然停了下来。周泽楷察觉他少有的犹豫，捏捏他的手心。叶修看了看他，叹了口气，回过头看着方士谦：“她很早就预知到了。这是她的选择，你不必自责。”

方士谦怔怔地看着叶修。

叶修的表情平静到冷淡，方士谦明白，叶修是在以第二代的身份与自己对话。他垂下眼睛：“我没有。”

叶修不理会他的嘴硬，牵着周泽楷离开。

留下方士谦一个人静静地躺回棺材里，闭上眼睛。

他想起那个始终温柔地注视着他的人，想起她抚摸他头发时轻柔的动作，画面一转，却是那个人坐在血泊之中朝自己微笑。直到消失的最后一刻，她仍然遮着自己的眼睛，对自己说“没关系，不要怕”。

棺材盖重新合上，缕缕黑烟消散。等到工作人员全副武装冲进来时，棺材里躺着不省人事的工作人员，一切都恢复到原来的模样。

“……我们……是不是……”工作人员A对B说，声音明显打着颤。

“闭嘴。”B也在发抖，却强装镇定。

然而这镇定在看到墙上留着的一行“我们只有沉眠才睡棺材哦”时，轰然倒塌。

“妈妈！救命啊！有鬼啊——”

 

“上次没跟你说，三代弑父，以陶轩为首领，带了几个没带脑子的。他没参加。”叶修用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鬼屋，示意他说的是方士谦。

“他和他的母亲关系很好。那天他有事出去，回来之后他的母亲已经濒死了。他虽被誉为治疗之神，但在那种情况下没有任何办法。之后他一直很自责。”叶修回忆着，神情有些怅然，“他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，从没发过脾气，算是……我们的姐姐。”

周泽楷搂住叶修的肩，碰了碰叶修的头：“你也温柔。”

叶修笑了笑。

“她的能力是预知，很早就知道会发生这件事，甚至知道确切的日期。她和另外两个二代都知道，但却没有告诉我们。因为他们知道我和叶秋会没事，而且……”说到这里叶修顿了顿，“他们把我们当小孩。”

二代的出生是有先后次序的。那三位活了近千年后，叶修叶秋才出生。对他们而言，这是他们一手拉扯大的孩子。他们于外界是令人闻风丧胆的血族二代，于叶修叶秋却是亲密包容的家人。

那也是为数不多的，叶修可以全身心依赖别人的日子。

再之后，叶修成为站在顶峰的那个人，甚至连叶秋也被他安置在山腰的小屋，无法接近他。他再不能躺在大哥的腿上听故事，再不能吃到二哥烧的人类的菜，也再没有三姐温柔地抚摸他额头，说着“你不是怪物，是强大的王”。

他真的成了王，孤独的王，四面皆是悬崖峭壁，再无后路。

在最初茫然无措的时光里他也曾埋怨，埋怨自私将他们抛下的二代。那种感情十分复杂，但再纷复繁杂的感情都会在漫长的岁月里消逝殆尽，当他扛过那重得仿佛要压垮人的担子，当他下意识地把叶秋排除在危险外，他渐渐明白了些什么。

他必须走下去，他必须守着血族的兴荣，必须为这个他一度痛恨的族群负责。

这一走，就是几千年。

纵使千年光阴在心底走了一个轮回，叶修看起来仍是那么平静，甚至在说到叶秋很小时在二哥床上尿床被打了一顿，然后二哥又被大哥打了一顿这种事时，露出笑容。

周泽楷却抬手阖上他的眼，轻声在他耳边说：“叶修，有我。你有我。”

当他被周泽楷拥入怀里，下巴搁在周泽楷肩膀撑起脑袋的重量；当他听着周泽楷一边一边说着“有我”，耳边的发丝被吹起又落下，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
用深入骨髓的千年孤独换一个遮风挡雨的拥抱。

他把头深深埋在周泽楷的肩窝，微微启唇，瞳孔渐渐染上炫目的金色。獠牙伸长，牙尖触到周泽楷的皮肤。

周泽楷没有一点退缩，反而一只手放在叶修后脑勺，将人往自己身边靠。

锋利的獠牙刺进皮肤的时候，两个血族都发出一声闷哼。周泽楷把叶修紧紧锁在怀里，外人看来只是一对深爱彼此的恋人在相拥。

叶修很快停止吸食，他用舌尖舔着周泽楷的伤口，突然笑了。他直起身，看着周泽楷。

“小周，你离不开我了。”

他记得很久很久之前，她对自己说的话——

“如果两个血族相爱了并决定永远在一起，怀着爱意吸食彼此的血就会形成无法解除的契约。”她笑得温柔，“成契之后就只有彼此的血液能满足彼此。小修是第二代，敞开心胸的血液是最甜美的，一旦吸食过一次就再也戒不掉了。啊时间好慢，真想看看我们小修会爱上怎样的人呢。”

你看到了，对吗？你明明那个时候就看到了，也预知到了接下来的一切。不知道也没关系，你现在看到了。他叫周泽楷，原来是人类，后来变成吸血鬼，现在是我的小孩……

他听见周泽楷喃喃着：“早就离不开了”。

……也是我的爱人。

写脱了orz